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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崔玉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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? 那武打小生見手中的槍傷到了人,二話不說便奔到霞珠的身邊,將身上最外層的戲服扯了下來,隨便拿一塊布替霞珠包紮了肩上的傷口,在這個時候懿貴妃才發應過來,喊停的。說時遲那時快,從載淳跑出去到霞珠受傷的這個過程,只是過了很短很短的時間。

霞珠縱使身上疼,看見有人這麽認真替自己包傷口,還是挺感動的。那武生連忙道歉道:“我一介粗莽愚夫,傷及姑娘,實在抱歉,對不起了,請姑姑切勿見怪。”

霞珠答道:“沒事,這事不能怪你。”

懿貴妃本就欣賞此武生的打戲,覺其根基結實,技藝出眾,此時見到這一幕,又不禁對其好感增加了幾分,“小生,本宮問你,你是何許人也?”

武生回答道:“回娘娘的話,奴才崔治世,是慶王府上伺候慶王爺的太監。慶王見我肌肉壯實,是塊學戲材料,便收我當義子,送我學戲,希望我進宮來服侍宮中的主子。不瞞娘娘,這次已經是奴才第四次入宮演戲了,但先前一直沒有得到任何主子娘娘的註意。”

“哦,那倒卻也挺慘的。”懿貴妃走近他面前,淡淡道。“崔治世,你父母也對你有治世平天下的寄望嗎?還是說,這不是你本來的名?”

他輕嘆了一口氣,“家中窮得沒有飯吃,父母送奴才凈身進京。奴才只不過是一個太監,說什麽治國平天下呢。其實奴才原本學名叫崔玉璽,惜慶王爺說璽字犯忌諱,才不用這名字了。”

懿貴妃想了想,道:“你身世可憐,本宮可以留你到我宮裏辦差。同病相憐,其實你莫看本宮穿得榮華富貴,在未入宮之前,家貧,也沒少吃過苦。既然如此,本宮就替你把璽字改掉,叫崔玉貴,你看怎麽樣。”

“奴才謝娘娘大恩!奴才崔玉貴,叩謝貴妃娘娘恩典!”崔玉貴跪下,不住地叩頭叩頭,好像得到了皇恩大赦,得到了畢生的救贖似的,對著那個女子不停地叩著頭。可以看出他不是裝作感激的,而是真的由衷地很感激懿貴妃留下他。

“好了,跟著我吧,小安子會為你分配差事的。”懿貴妃語氣平靜,轉而又對霞珠道:“霞珠,你對淳兒護駕有功,這份情義,本宮記在心裏了。”

霞珠在救載淳時,本就沒想那麽多,只是出於身體下意識的行動就去救了,便虛弱地道:“謝娘娘。”

那天之後,當日的武戲小生便以崔玉貴的身份留在長春宮裏,成為懿貴妃手下太監中的一員。

崔玉貴總是忘不掉當日的霞珠,一個不帶目的,不顧自我地撲出去的女孩,每天愈是見不到,就愈是思念。就算是太監,也有人性,也有感情。久而久之,不知不覺地,他覺得自己大概愛上了這個女孩子了。

霞珠回去之後,將懿貴妃已經知悉舍妹婚事的事說給了皇帝聽。奕詝聽後,便下了賜婚的聖旨,今時已是冬節,讓七爺和婉貞在明年結為夫妻。

奕詝亦有問及霞珠身上的傷是怎麽回事,霞珠簡單地說了一遍,奕詝對她舍身保護他的兒子一事十分感動,對其更為信賴。

第二年,鹹豐九年。這是醇王分府,與婉貞結婚,京城大辦喜事,城內一片喜慶的一年。

也是英法聯軍進兵侵略中國的一年。

隨著對宮廷生活的逐漸熟悉,時間也像沙粒一樣流逝得快,轉眼間霞珠已經在清宮中生活了大半年。

這一年裏,英法進犯清朝,鹹豐皇帝奕詝日夜忙於政事,身體也愈來愈多病痛。霞珠在旁邊看著他,早已知曉歷史結局的她已經明白,這還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帝王是撐不到幾年了。

如果按照歷史上的發展,明年他就會率所有人一起到承德的熱河山莊避難,次年就會死在那裏。

這一夜,奕詝批讀奏章直到深夜,現在外夷來犯,他也沒有心情和下人調笑了,望著茫茫折海,就是一聲長嘆。

霞珠或許是心裏已經知道原因,反正她是不敢去問的,只默默地在一旁給皇上倒茶。

這一舉動觸動了奕詝想要開口談天的心情,就對她道:“霞珠,朕最近看這麽多這些奏折,真的是要氣死人的,英國人、法國人對我大清的野心昭然若揭。這次若是他們聯合出兵,攻打我們中國,你看他們會不會打進北京城?”

霞珠想都沒想,便道:“會。”

“沒錯,朕也是這樣想的。”奕詝合上了手中的奏章,一副了解形勢的神情,“他們為了得到更多的利益,向兩廣總督府提修約,廣東不理睬。僅有開口通商的東南一帶的地方官理睬他們,而他們的野心遠遠不足於此。如今戰事已開,他們的軍事行動則明顯地,有染指京津,攻下大沽口的欲望。”說到這,他搖搖頭,“所以,想他們不攻進北京……實在是難啊。我已經想好了,非常時候,就到熱河避難。”

霞珠深知歷史不可改變,亦知道眼前的帝王有著當代的歷史局限性。但心中的想法掩蓋了理智,只要她一想起歷史上英法聯軍之役這場戰爭,導致了多少老百姓死於戰禍,導致圓明園被燒,她就止不住心中的憤懣,“皇上!”她突然雙腳跪下,擡頭道,“奴婢有一言進諫!”

看著她突如其來的舉動,奕詝嚇了一跳,“有什麽事,你起來說。”

“皇上,”霞珠雙目含淚道,“奴婢不懂國事,也明白國家大事不是我一個宮女可以妄議的。皇上固然是一國之君,中國自然是禮儀之邦,可是、可是,外國人的軍事實力實在是不可小覷,他們的槍炮與科技,都遠在我大清之上。求萬歲爺,千萬不能小瞧了洋人的實力,莫要輕易開戰,讓百姓蒼生遭受戰火摧殘!”

她本以為,皇帝聽了會馬上發火,卻沒想到,對方聽後,不怒反笑,問道:“你為什麽會這麽覺得?”

霞珠一時也想不到怎麽應答,隨口扯道:“奴、奴婢小時候,在家中聽過父母講先帝道光時中英之戰的事。我聽說,先皇時我國已不敵英軍,所以才簽訂了《江寧條約》。”她的語氣轉為激動,“皇上!您想想,上一次英國人已經打到南京城下了,這一次,再加上一個法國,他們會不打到北京城就甘罷休嗎?他們難道不會又要求割我們中國的地,再若我們給幾百萬銀子的賠款?”

奕詝聽完這一席話,對她投以欣賞的眼神。“真沒想到,你一個十三歲的小宮女,比今兒個朝上某部份大臣還更有遠見得多。朕沒誇錯你,真應該送你一個早慧的‘慧’ 字,以表示你神童乃天資聰慧也。”

霞珠見皇帝不生氣,心裏也安定許多,“皇上過獎。霞珠不敢當。”

奕詝緩緩地道:“今天上朝時,有些大臣與你意見相同,大體也差不多;另一部分則張嘴閉嘴攘夷,說□□上國不懼洋人,真是不了解這西洋的洋人。你說得沒錯,洋人不是什麽朝鮮蒙古之類的邊患,洋槍洋炮,若是只紙老虎,先皇的時候打仗還會輸得那麽慘嗎?這道理,朕自然懂。”

霞珠點點頭,“萬歲爺聖明。”

奕詝想了想道:“霞珠聽旨。朕現在賜予你一個‘慧’ 字,加在本名前頭,以後朕以及各宮主子,就叫你慧兒。以表彰你聰明早慧,智慧非凡。我以後一定對別人講,要是有什麽煩心懊惱的事,就盡情與你暢談,因為你是個善解人意的小姑娘。”

得到皇帝的嘉獎,霞珠心裏很高興,她忙行了個禮,謝道:“慧兒謝過萬歲爺!”

“嗯,”奕詝點頭道,他忽然又想到什麽,“對了,慧兒。其實朕剛才嘆氣,不僅僅是因為與英法的戰爭。”

“那是怎麽了?”霞珠不解問道。

“打仗也是沒有辦法的事,頂多就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唄。”奕詝帶點愁緒地說,“問題就出在,這次北京城有可能保不住,那就只能一個字,走。既然我們可能要去熱河避難,那就必須得留下一個人來,擔當為整個國家議和的大任。匡扶社稷,談和謀國。而這個人……還必須夠資格,得代表朕才行。不是王公貴族,不是皇家血親,恐難服人心。”

霞珠說:“皇上的意思是……”

奕詝眼神茫然地看著遠方,嘆道:“唉。到了關鍵時候,原來還是只想到了一個人。最信任的,還是你嗎?恭親王,奕訢,我的胞弟。”

“留恭王爺在京確實是一個明策呀。皇上與恭王爺兄弟之間,是發生了什麽矛盾嗎?”霞珠問。

奕詝道:“我與六弟之間,本是先帝諸子之中,最親密無間的兄弟。我母後死得早,那時朕才九歲,與六弟一同是由他的母妃養大的,所以我們小時候總膩在一起。之後皇位之爭,他是我的對手,父皇選擇了我,他很不服氣。”說到這裏,奕詝用手托住了頭,顯得有點痛心疾首。

“所以,皇上與六王爺的關系就不好了嗎?”霞珠問道。

“不,”奕詝搖了搖頭,“在朕剛登基的時候,我倆關系還是很好的,祖制皇子不入軍機,朕還破格封他為軍機大臣。

但他一直怨朕不封他的母妃為太後,當鹹豐五年,太妃病重之時,朕不過哦、哦兩聲,他竟假傳朕的旨意,將太妃封為太後。朕非常震怒,遂將他身上職務一拼革除,讓他閑賦在家。至今已經好幾年了,我們兄弟都沒有怎麽見過面,裂痕無法修補。我不知道怎麽辦,才能讓他出來幫我收拾這個殘局。”

霞珠見皇帝說得有點想哭,便安慰道:“皇上不用傷心,正所謂兄弟連心,您的心意,您是哥哥,我想六王爺一定是會銘記於心的。”

奕詝的聲音似是帶著些悲痛,又像是有點釋然。

“……那個時候我是真的很生氣,我無法原諒他這樣做。可是,現在想起來,再怎麽說,有一件事不會變:他永遠是我最愛的弟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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